第二章 晚春

    梵欣在上海已有了几日，她的家境本就不错，年幼时便来过多次上海，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甚至算得上熟悉。莫须计划的工地就在黄浦江边，而他们所在的空间酒店就在这旁边。这是整个上海最大的空间酒店。

    地火工程清华分组加上今年的实习生，共有百人左右。这里面除了导师与中方太阳系工程的科学家和部分领导，最多的便是大二乃至在校硕士中理工专业的学生。没有大一的学生，因为这一届大一在读生分到了月球新城的设计。

    地火工程和地月工程有很大的不同。月球本是地球的天然卫星，并且二者之间有潮汐锁定，在二者之间不仅空间交通传输方式有很多，甚至目前地月八号星路是以引力链带为交通轨道的，而且月球的背阴面始终朝向地球，所以星路轨道两端是固定的。并且从上个世纪中叶人类就对月球有过深层探索侦查，月球城的选址都有详细的提案。与其他国家不同，在太阳系工程动工前，中国就是这个世纪所有拥有空间与深空探测技术中对月球侦测最严密的一个，所以在动工后，中国也拥有了最多的直辖城市。他们所要设计的便是月球正面的一座中方直辖月球向阳城，投入使用后的太阳能可以全部归中方所有。

    而地火工程则与前者有极大的不同。火星是太阳系中已知的八大行星之一，拥有自己的卫星体系。单论火星与地球两说，二者平均13个月大致处于同一直线，并且为追及轨道，并非匀速，所以地火星路不可能是直线轨道。在这个世纪初，人类探测器前往火星通常都是沿霍曼转移轨道。不考虑地火之间的距离，如果只按照二者的公转轨道走向列出霍曼转移公式，那么只需要两次引擎加速，便可以沿轨道抵达火星。而人类的宇宙航行速度有了质的飞跃以后，公转周期又因地月移动增至了523个地球日左右，一年增至17个月份，四季均匀增长，每日时间不变，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许多人迹罕至的荒原成为了当今的密林。本两年一度的霍曼移动轨道减少至半年左右一次，时间大概需要两小时左右。

    主持清华分组的是一位留校院士，也是清华天体物理学院的院长，叫姚申宇，算是梵欣的师祖。他已有六十岁左右，但是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并不是使用了延老药那样的钝感，而是长期健身和养生的硬朗，淡淡的皱纹后没有生命的萎缩，而是压抑在皮囊中的活力，与一个科学工作者的灵敏和睿智。

    “所以，孩子们，我们所要探讨的，不是你们曾经在课堂上，论文中精打细算的运行轨道，而是如何缩短霍曼转移周期，或者以达到大批量民用的效果，无论是学以致用，还是另辟蹊径，或是创新，大家都可以提出来，直接说便可。”姚申宇笑吟吟地说道。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怎么严肃，有些随和，哪怕是在这种大场面。

    或许是他有很大的亲和力，无论是对于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人。在会议室前排，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姚申宇冲他点了点头，预于是他便将自己准备好的GIF运行模拟图投影在白墙上。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那张墙壁上。在他所绘制的GIF中，地月之间的引力链带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周期性地牵引后，地月系完成加速，再一次向火星靠近。地月系用白点表示，火星用红点表示，在红点外有一个蓝色的小圈。这是地球与火星的洛希极限。地月系匀速运动至蓝圈外一公分左右停止。

    “这个是我所设想的方案。如图所示，地月系会到达洛希极限外围。此时霍曼转移周期几乎只是一条曲线，所以它已经不再是霍曼移动周期了。在这个过程地火公转几乎可以做到半同步，接近同步轨道，不是追及轨道。而由此我们依然可以以和地月一样的方式在二者之间建立星路。”

    几百个人共处在会议室，听完他的论述，不仅唏嘘声一片。

    自从深层岩聚变引力将地球向火星靠近后，人类的公转周期就越来越长。起初这种方式不被抵制，因为地球全球热化十分严重，扩大公转周期后几乎恢复了地球原本绝佳的生态环境，减小了太阳辐射。但是，这种方式有一个弊端，因为地球原本的天文位置是太阳系最佳的行星位置，再不断增大公转轨道的同时，地球的生态环境也会遭大破坏。所以如果要保护地球的生态与物种，就不能轻易改变公转轨道了。

    “嗯。”姚申宇微微颔首，“想法很不错，但缺乏可实施性。你有没有想过人类要消耗多少的资源？”他将头转向那个青年。

    “如果要使用引力拉扯来实现加速的话，能源肯定是以深层岩聚变合金为主。考虑到莫须计划HFC的能源消耗，我们可以使用裸矿石，与月球阳面的太阳能配合使用……”

    还没等他说完，坐在末尾的梵欣举起了手。正在对话的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姚申宇的目光朝这个年纪轻轻的提前招生看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化去，恢复了和蔼。

    那个青年也看向了她，当然他看的不是人，而是那张精致的小脸。梵欣在校园生涯中一直都是公认的校花，她长得没有锋利尖锐带来的美感，反而有一种圆润的可爱，哪怕长大了也是，感觉这还是个少女一般。鹅蛋脸上眼睛眼角下垂，和底下两道卧蚕，显得有种无辜的感觉。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与饱满的苹果肌，一向自认清高的他，这时整个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呃，梵欣，你有什么问题吗？”姚申宇示意青年坐下，并向众人说，“我们这是非正式的讨论，都不要那么拘谨，有话或者有建议直接举手说就行。“

    梵欣微微一笑，眼睛伴随着双眼皮微微眯起。站起身，她缓缓道：“我觉得呢，刚才那个学长说的非常好，这也有很强的实践性。”

    此话一出，连姚申宇都脸色微变，现场一片哗然。梵欣又笑了笑，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按照这个计划继续施行，地球的公转周期会继续加长。本身我们定格在现在的位置就已经十分艰难，绕日轨道十分不稳定，每年我国都有大批的科研人员与工程师与联合国各国投入维持。这不仅是人力的问题，更是资源的匮乏与生态的失衡。虽说深层岩聚变合金有极大的能量，人类在月球阳面也有不小的太阳能源收集，但是这个世纪初的石油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上世纪人类开发石油时，也自认为它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结果却是如果没有深层岩的发现，人类将会出现能源危机，因为电根本无法取代重工业的开发所需。”

    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包括那个青年。

    “这还不是重点。如果人类真的在向外的话，地球的生态将会出现危机。当人类突破第三宇宙速度的时候，我校就发过对于这一方面的研讨。但在当今的社会，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响应，反而成为了舆论中的热搜话题，成了笑梗。地球的生态随着我们的进步，地月轨道改变带来的环境初始化改良与近年来的维持将会被打破。离火星越近，我们收到的光照越少，这在抵消这世纪初环境污染所造成的全球变暖的同时，已经超出了限额。这不利于生物的生存，与生态的平衡。如果因为人类地火工与星际扩张的便利，而破坏了生态的平衡，这显然得不偿失，你说是吧，教授？”

    高考结束了。

    全国几亿学子从考场中被释放，在十七月历中六月这个晚春的季节来说，绿杨阴里，洋溢着青春的恣意。岳向从考场里走出，面对着醉红自暖的清风，他感到无比的释然。除了语文，其他两门科目与三项选修科目都势在必得。一时之间，他并没有想好如何填志愿。与其自己独自研究几天，还不如和朋友出去玩玩。

    回到家里，依旧是没人。jiejie还有一段时间才回家，父母也正在出差未回。拿起手机，他点开微信。主页里新添了筛选，首当其冲的就是高中与初中段群。几千条消息扑面而来，岳向点开高中段群看了起来。

    6月20日，毕业生晚会。

    岳向翻开消息中心，今天是十七号，周二。